柏拉图的不朽论
“我们不应该对任何人以怨报怨,无论 我们从他那里受了什么怨。” ——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在《斐多篇》里一开始便发挥了他的学说中的苦行主义的涵义,但是他的苦行主义是一种有节制的并带绅士气味的苦行主义。他并不说哲学家应该完全禁绝日常的快乐,而只是说哲学家不应该成为它的奴隶。
哲学家不应该为饮食操心,但是当然他应该吃必要数量的食品;苏格拉底并不提倡禁食。并且《斐多篇》 也告诉我们,虽然苏格拉底并不嗜酒,但是他在某些场合里比任何别人都喝得多,并且从来不醉。他所谴责的并不是饮酒而是嗜酒。
同样地,哲学家也不该萦心于恋爱的快乐,或华贵的衣鞋,或其他的个人装饰。他必须全心全意关怀着灵魂,而不关怀身体:“他愿意尽量地离其身体而转向灵魂”。
单凭肉体需要食物这一点,它就成为我们无穷无尽的烦恼的根源了;并且它还容易生病,从而妨碍我们追求真有。 它使我们充满了爱恋、肉欲、畏惧、各式各样的幻想,以及无穷无尽的愚蠢; 事实上,正象人们所说的,它剥夺了我们的一切思想能力。战争、厮杀和党争都是从哪里来的呢?还不是从肉体和肉体的欲念那里来的么?战争是由于爱钱引起的,而所以必须要有钱就是为了肉体的缘故与供肉体的享用; 由于有这些障碍,我们便不能有时间去从事哲学;而最后并且最坏的就是,纵使我们有暇让自己去从事某种思索,肉体却总是打断我们,给我们的探讨造成纷扰和混乱,并且使我们惊惶无措以致不能够看到真理。 经验已经向我们证明了,如果我们要对任何事物有真正的知识,我们就必须摆脱肉体——必须使灵魂的自身看到事物的自身:然后我们才能得到我们所愿望的智慧,并且说我们就是爱智慧的人。 ······ 这种灵魂之与肉体的分离与解脱,就叫做死。……而真正的哲学家,并且唯有真正的哲学家,才永远都在寻求灵魂的解脱。 P267-268
苏格拉底也有一些非常严重的缺点。他的论证是不诚恳的,是诡辩的;他是在运用理智来证明他所喜欢的那些结论,而不是把理智运用于对于知识的无私追求。
苏格拉底不象他的某些前人那样,他在思维上是不科学的,而是一心一意要证明宇宙是投合他的伦理标准的(或者说是一种偏执)。这是对于真理的背叛,而且是最恶劣的哲学罪恶。
柏拉图哲学中的知识与知觉
柏拉图讨论的三论题
- 泰阿泰德:我觉得一个知道了某一事物的人,也就是知觉到了他所知道的那一事物,而且我目前所能看出的就是:知识并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只不过是知觉罢了。
- 普罗泰戈拉:人是万物的尺度。
- 赫拉克利特:”一切“我们高兴称之为实’有‘的东西,实质上都是处于变的过程。
得出:“知识乃是属于变化着的东西,而不是属于实有的东西的。”
知觉被认为是由于对象与感觉器官之间的互相作用而引起的。按照赫拉克利特的学说, 后两者都是永远在变化着的,而两者在变化时同时也就在改变着知觉。
有人反对普罗泰戈拉的理论说:如果每一个人都是万物的尺度,那末人人就都是象别人一样地有智慧。
苏格拉底就代表普罗泰戈拉提出了一种非常有趣的答案,那就是:一个判断虽然不见得比另一个判断更真,但是就其能有更好的后果这一意义来说,它却可以比另一个判断更好。这就暗示了实用主义。
现在我们就来谈柏拉图反对知识等于知觉的最后论据。 他一开始就指出我们是通过眼和耳来知觉,而不是用眼和耳在知觉;于是他继续指出我们有些知识是并不与任何感觉器官相联系的。例如我们可以知道声音和颜色是不一样的,尽管并没有任何一种感觉器官可以知觉这两者。 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器官可以知觉“一般的存在与不存在、相似与不相似、同一与不同以及一与多”。同理也适用于荣誉与不荣誉、好与坏。“心灵通过它自身的功能而思考某些事物,但是其余的事物则需通过身体的官能”。我们通过触觉而知觉到硬与软,但是判断它们的存在以及它们之间的对立的则是心灵。唯有心灵才能够达到存在;但如果我们不能够达到存在,我们就不能达到真理。因此我们就不能单单通过感官而认知事物,因为单单通过感官我们并不能知道事物是否存在。 所以知识就在于思索而不在于印象,并且知觉也就不是知识;因为知觉“既然完全不能认识存在,所以它对于认识真理 就是没有份的。要在这一反对知识等于知觉的论证里分辨清楚有哪些可以接受而哪些必须加以拒绝,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P295
假设有两种颜色被我看到,无论它们是不是相似,它们都并不作为一种”知觉“而是一种”知觉判断“来接受的。
所以说,知觉并不等于知识,仅仅是所发生的某种事件,它同等地既属于物理世界又属于心理世界。
我们说“我看见一张桌子”。但是这里的“我”和“桌子”乃是通过逻辑构造出来的。它们引起字句,并成为记忆的来源,被触觉影像所填充起来的知觉就变成了一个“客体”,于是它就被我们认为是物理的。字句和记忆所填充起来的知觉就变成了一种“知觉作用”,它就成为“主体”的一部分,并被我们认为是心理的。
知觉仅只是一次事件,既不真也不假;但以字句所充实起来的知觉则是一个判断,可以有真或者假。这种判断我就称之为“知觉判断”。
“知识就是知觉”这个命题的意义必须解释为“知识就是知觉判断”。
关于数学和知觉
算学以及一般的纯粹数学并不是从知觉得来的。纯粹数学包含着有类于“人是人”那样的同义反复,但通常只不过是更为复杂罢了。 要知道一个数学命题是否正确,我们并不需要研究世界, 而只需研究符号的意义;而这些字并不象“苏格拉底”,它们并不指示现实世界中的任何事物。
数在某种严格的意义上来说,是形式的。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两“这个符号并不意味任何事物;因为当它在一个真语句里出现的时候,这个语句的意义里面并没有一个与之相当的组成部分。 如果我们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说数是永恒的、不变的等等,但是我们必须补充说,它们都是逻辑的虚构。
尽管有一种形式的知识,亦即逻辑与数学,并不是得自于知觉的;但柏拉图关于其他一切知识的论证却都是谬误的。当然,这并不证明他的结论都是假的;它仅仅证明柏拉图并没有提出有效的理由来假定他的结论是真的。
普罗泰戈拉:人是万物的尺度
首先我们必须区别开知觉与推论。
在知觉方面,一个人不可避免地只是限于他自身的知觉;凡是他所知道的别人的知觉,他都是由他自身的视与听的知觉里面推论而知道的。
推论也同样地是个人的与私有的吗?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必须承认它们也是的。凡是我所相信的东西,必定是由于有某种能够使我相信的原因。
普罗泰戈拉的论点,如果加以正当的解释,并不包含着一种见解说我永远不犯错误,而只是说我错误的证据必须向我呈现出来。对我过去的自己也可以加以判断,正如对别人可以加以判断一样。但是这一切都要预先假定:作为与知觉相对立的推论是有着某种非个人的正确与否的标准的。
流变的学说
普遍流变的学说是经柏拉图所歪曲过的。
柏拉图是把见与不见、知与不知这样的一些逻辑的对立应用于不断变化的过程,而得到他的结果的。可是这些对立却并不适用于描述这一类的过程。
假设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日子里,你注视着一个人从你的身边沿着大路走下去:他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到了一个时候你可以确定你是看不见他了,但是期间却还有一段疑惑不定的中间时期。逻辑的对立乃是为了我们的方便而被创造出来的,但是不断的变化却需要有一种计量的工具,而柏拉图却忽略了这种可能性。 P306